场景理论下边疆民族村寨融入乡村振兴的动力机制
本文为云南省教育厅2024 年度科学研究基金项目“澜沧县老达保村民参与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与实践路径研究”(项目编号:2024J1597)阶段性研究成果
高霖
作者简介:高霖(1990-),女,云南昆明人,硕士,助教,云南旅游职业学院,主要研究方向:文化旅游;文化产业
【摘要】:云南省位于我国西南边陲,有 4060 公里边境线,涉边、民族与乡村地区高度重叠。云南边疆民族村寨乡村振兴,关乎经济发展、民族共同富裕与和谐稳定。研究对象老达保村通过发展特色文旅业实现整村脱贫与全面发展。本文以场景理论为分析框架,探究老达保村以文旅产业重塑村寨场景,将乡村振兴政策转化为村民可感知、参与的日常实践,激活村民融入乡村振兴动力机制的路径,探讨边疆民族村寨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机制。
【关键词】场景理论;乡村振兴;动力机制
引言
乡村振兴战略是国家破解“三农”问题的系统性顶层设计,《乡村全面振兴规划(2024 - 2027 年)》将“坚持农民主体地位”列为核心要求,强调乡村振兴要以本土内生力量为根本,而非仅靠外部资源输入。村民主动融入乡村振兴,可破解抽象政策下“群众参与不足”的困境,精准对接需求,避免资源浪费,提升振兴效能。 云南省地处西南边陲,涉边、民族与乡村地区高度重叠,边疆民族村寨普遍存在区位偏远、经济薄弱、公共服务滞后等问题,且民族文化多样、边境治理特殊、地理环境复杂。
因此,如何激发村民内生动力,使其理解并主动融入乡村振兴战略,实现共同富裕与民族和谐,备受关注。 本文以云南省普洱市澜沧县老达保村为研究对象。该村经政府引导与村民努力,成为“全国十佳魅力新农村”等,入选联合国“中国扶贫成就展”,是云南边境民族村寨乡村振兴的示范村,也是研究边疆民族村寨融入乡村振兴的驱动力、逻辑与实践路径的典型案例。
一、老达保融入乡村振兴发展的载体
(一)老达保村特色文化资源
老达保村是滇西南边境典型的拉祜族聚居村落,位于云南省普洱市澜沧拉祜族自治县酒井乡,地处中缅边境山区,常住人口 503 人,距澜沧县城直线约 45 公里,受山地地形和交通限制,村落空间可达性差。
2010 年前,该村经济结构单一,以传统种植业为主,产业附加值低、抗风险弱,是国家级贫困村。拉祜族有“会说话就会歌唱,会走路就会跳舞”的民谚,其文化以歌舞为核心,资源深厚。村寨因地理位置偏远,虽影响经济发展,但减少了外部文化冲击,保留了较完整的文化传承生态。
目前,该村有9 名非遗传承人(3 名国家级),整理保存芦笙舞 136 套、摆舞 99 套,村民普遍掌握多声部合唱、吉他弹唱等技艺,自发创作民歌 300 余首,是国家级拉祜族歌舞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的核心村落。 2005 年,澜沧县政府依托老达保村丰富的歌舞文化资源,组建以村民为核心的“雅厄”艺术团,推动本土歌舞文化传承。该艺术团多次参与文化交流展演,表演极具地方特色,逐渐获得关注认可,2022 年凭借群舞《摆出一个春天》登上春晚,成为云南首个登上央视春晚的民族原创舞蹈,提升了村寨文化形象和品牌。
(二)老达保村特色产业发展模式
为发挥拉祜族歌舞艺术影响力,老达保村强化基层党组织引领,构建“党支部 + 公司 + 农户”协同发展模式。村党支部牵头组建澜沧老达保快乐拉祜演艺有限公司,吸纳全村村民为成员,开展歌舞展演,形成“村民即演员、村寨变景区”的文旅融合机制,为民族文化产业化转化和乡村发展提供保障。
公司成立打破了传统歌舞“即兴自娱”形态,通过专业编导团队与村民艺人协同创作,将拉祜族非遗纳入文化产品生产链条,推出《快乐拉祜》村寨实景演出,精准呈现并推广民族文化核心符号。该演出以村寨原生空间为舞台,通过村民创作实践,将拉祜族多声部合唱、芦笙舞等艺术形式进行舞台化转译,形成 10 - 12 个独立节目的展演体系,遵循“形式原生态、表达艺术化”,将“自娱自乐”的歌舞文化转化为大众文化产品。
村寨以实景演出吸引游客,发展旅游,丰富旅游产品和服务。村民除参与演出,还担任讲解员、检票员等工作,村内建立文化传承馆和非遗工艺展示区,开展多样文化体验活动,建设 7 家民宿、10 家农家乐,形成全产业链旅游业态。2013 年前,该村人均年收入长期低于 3000 元,随着旅游业发展,村民经济模式转变,形成文化要素驱动的内生发展机制。村民通过参与演出和旅游业态获得收入分红(村集体 5%、公司留 25%、演员分 70%),年人均收入从不足 1 万元增加到 2021 年的 13900 元,2022 年人均可支配收入增至 16495 元,高于云南农村居民平均水平,实现全村脱贫。
二、老达保融入乡村振兴的场景建构
场景理论(Scenes Theory)由美国社会学家特里•克拉克(Terry Clark)及其团队提出,是一种社会学理论。
该理论强调,特定的“场景”(Scenes)不只是物理空间,更是由文化、价值观、活动和符号共同构成的社会环境,场景形态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人类的感知及活动。
老达保村通过文旅融合发展特色乡村旅游业,推进乡村全面振兴,其背后蕴含着社区参与村寨场景重构的互动机制。社区参与借助“空间生产”过程改造场景的物理属性,使其更契合群众需求。这种重构往往比行政主导的改造更具可持续性,因为它将抽象概念转化为与村民紧密相关的场景及实践,让村民更易理解、掌握并参与相关行动。
在此过程中, 场景重构的三个维度, 即戏剧性(Theatricality)、合法性(Legitimacy)、真实性(Authenticity),构成了社区参与的逻辑与动力。通过世代传承的文化活动,将抽象概念“入脑-入心-化行”,转化为可感知、可参与的日常生活实践,提升群众参与积极性,形成群众参与的动力机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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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戏剧性:从“各美其美”到“美美与共”
文化是认同的核心符号。乡村振兴与本地节庆、传统技艺、社区记忆结合时,村民会因文化归属认同政策理论及行动,并将归属感转化为主动投入社区事务的动力。与外部标准化发展模式相比,基于本地文化的振兴路径更贴合村民生活经验与认知逻辑,能更大程度满足个体和集体需求。在政策实践中,村民(尤其是长者、技艺传承人)掌握着独特的在地知识,这种“文化权威”让他们在振兴过程中获得成就感,从而更积极贡献智慧。
老达保村的歌舞源于生活,如摆舞、芦笙舞、舂盐巴辣子调等,都是村民对现实生活、生产劳动的反映,是日常娱乐方式。其歌舞演出节目主要展现民族文化与美丽乡村,期望与游客产生共鸣。凭借歌舞演艺产品,老达保村从传统村落变为舞台和景区,村民成为可获旅游分红的演员。经过一段时期的自主发展,在政府帮扶下,老达保歌舞以文化旅游产品打造的方式,实现了与外界的文化交往、交流、交融。村民不仅获得经济收入,还收获欣赏与赞美,实现个人价值,形成了“美美与共”的村寨文化发展形态。
(二)合法性:从“普通村民”到“民族代表”
民族代表是乡村文化的传承传播者,作为文化有形载体推动文化交流融合,是少数民族与政府、社会间的桥梁,作用不可替代。他们通过政治参与、文化传承等多维度实践,促进各民族深度交融,树立榜样,激励村民参与乡村振兴。
达保村实景演出的灵魂人物、快乐拉祜演艺有限公司副董事长、村民代表李娜倮,自幼受父亲等老一辈熏陶,热爱音乐并传承拉祜族歌舞。仅有初中文化、未学过乐理知识的她,13 岁学会吉他弹唱,16 岁开始作词作曲。凭借对拉祜族文化的热爱和音乐天赋,她创作了大量歌曲,展现出优秀的民族文艺天赋。 在政府引导支持下,李娜倮作为村寨艺术团成员赴各地演出,接触外界文化后,她对老达保村拉祜族文化的传承发展有了想法。她抓住村寨文化资源优势,牵头组建“雅厄艺术团”“达保五兄弟”组合、“达保姐妹”组合,创作了《快乐拉祜》《实在舍不得》等脍炙人口的民歌,将党的政策、脱贫攻坚和民族团结等内容融入其中,广泛传播,增强了村民对乡村振兴战略的理解与认同。 2012 年,李娜倮当选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,先后获得全国脱贫攻坚奋进奖、全国劳动模范等奖励和荣誉称号。她通过参与乡村振兴,获得参政议政机会,推动民族文化政策优化,实现个人价值,获得集体认同,村民们相信跟着她能得到回报。
(三)真实性:从“贫困村落”到“快乐拉祜” 村
寨人居环境优化与村民生活品质改善,是驱动社区主体深度参与乡村振兴的核心内生动力。人居环境硬件升级提升村民物质生活,为其从事旅游服务提供支撑;生活品质提升强化村民对本地发展模式的认同,使其从“旁观者”变为“利益相关者”;老达保村从“贫困村落”到“快乐拉祜”的真实体验与获得感,转化为村民持续参与乡村振兴的动力。
2013 年以前,受地理环境限制,老达保村是典型的少数民族贫困村寨,交通闭塞,生活艰苦,经济收入低,水、电、路不通,贫困发生率曾高达 79%。 在国家政策引导和乡村振兴工作推进下,依托文旅产业发展契机,老达保村寨基础设施得到改善。澜沧县整合资金,修缮传统房屋、铺设污水管网、修建垃圾池,完善游览道路、旅游厕所、停车场、通电排水等设施,保护和提升改造特色民居,村容村貌明显改观。 老达保村被纳入普洱市重点发展的“绿三角”旅游线路,成为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等综艺节目拍摄地,知名度持续飙升,影响力扩大,品牌效应显著。村民真切感受到乡村振兴成果,自信地向游客讲解村寨文化,与游客共聚一堂,唱起《快乐拉祜》。
三、结语
老达保村视世代歌舞文化为社区联结的精神根脉,采用“党支部+ 公司+ 农户”模式,将口传歌谣舞步转化为可参与体验的文化产品,实现文化资源产业化与村民利益共享。村寨“以文促旅、以旅彰文”,避免文化异化,打破仅靠外部扶持保护文化的被动局面。
老达保村通过文旅产业重构场景、调整功能,把抽象的社区参与动力转化为具体实践逻辑。以“各美其美”到“美美与共”的文化表达强化村民身份认同、实现价值;以“村民代表”树立参与榜样、构建合法性;以“贫困村落”到“快乐拉祜”的生活品质提升,激发村民参与热情。村民主导参与旅游服务、文化展演及利益分配全过程,形成发挥村寨优势、实现村民价值的“造血式”发展,印证了社区主体性对乡村振兴的关键作用,为村寨发展提供可持续动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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